我又睡不着了。要不是喝醉了,我永远听不到他那么痛苦的声音。就算他输了钱,还不是有我的错。我没在他身边,他一个人怎么打发,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张胜华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在外面玩儿,就是喝醉酒,也不会把手上提的腊肉给丢了,都会好好带回家。这样的人输了那么多钱就够难受的了,我还忍心骂他,把他往绝处上推。我真是后悔死了,他这会儿在哪儿呀?可我再也联系不上他。 天渐渐亮了,鸟儿又在外面吵闹,我得起来干活儿了。 早晨是忙碌的。一整夜,我都想了些什么,这会儿全模糊开去。黑夜让人的想像无限制地扩张,到了白天,一切又回到了现实中。 齐总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想家了。 我说,没有,挺好的。见她吃完面条,开始吃水果,我也吃完了,收拾碗筷进去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把冰箱擦一擦,却是把碗柜里的碗都倒腾出来,去擦柜子。擦也就擦吧,都是程序化的动作,闭着眼睛也能做的。却总是静不下心来,咣当一声碎响,碗给摔了。我立刻从不平静的思绪中惊醒,脑子里飞快转动的是,这一万多一套的餐具中,一只碗值多少钱,齐总听到没有。才惊魂未定,齐总已走进来,她听到,也看到了。只好由她发落。 齐总淡淡地说,扫了吧。就出去了。 怎么这就完了,我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把其它碗洗了,跟着去了齐总的房间,齐总正换衣服,新的,粉红的套装,是春节她从香港带回来的。见我进来,问我,好看吗? 我忙说,好看,这么精致的做工,又剪裁得这么合身,像是专为您量身定做的。 齐总说,香奈尔,一万八呢。 我又做出震惊的样子来,心下里却轻松,知道没事了,她不会叫我赔了。我有一些感动,说,是戴那条钻石项链吗? 齐总说,你说戴哪条好? 我说,陶先生为您买的那条好看。 齐总说,就它吧。 我从首饰盒里取出那条项链来给她戴上。我由衷地赞叹道,真迷人。 齐总笑了笑。这笑容真厚道,让人觉得可以依靠。 再次听到张胜华的声音又是晚上了。我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呵? 他淡淡地说,没怎么样。 我说,你在家里吗? 他说,是呵。 我听到电话里有电视的声音。我说,一个人吗? 他说,是呵。 我说,你回妈那儿去了吗? 他说,刚过来。 我说,你昨天晚上在哪儿呀? 他说,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醉了。 我说,你昨晚电话一直都没挂? 他说,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你忘了? 他说,我昨天真的给你打过电话? 我说,你真的记不起了? 他说,我都说了什么? 我说,你说你太累了,你不想呆在那儿了。 他问,是吗,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我说,你好些了吗? 他说,挺好的。 我说,你到底输了多少钱? 他一下就烦躁起来,说,没多少,你不要管我的事。 我沉住气,说,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了才好帮你。 他说,你帮我什么,你能帮我什么,林瑶?你还是离开我吧,我现在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 怎么会是这样,以前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彼此都没对对方说过分开的话,我都不敢相信,说,你快告诉我,你到底输了多少,我帮你还。 他说,你帮我还得了什么?你想听,我告诉你,我现在欠了一万八的债,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哪天过不下去了,我也走了,不回来了。 我惊呆了,说,到底怎么了? 他说,我输了,我赢了六千多的时候叫你回来,你不听,现在我全输了,我都输麻木了,我真想像你一样一走了之,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了。所以我劝你还是离开我,在外面找一个算了,以后你好过了就把娇娇带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