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门铃还是没响起。天渐渐黑了,远处楼房里的灯光一点点亮了,已是万家灯火。狂风沙土里奔波了一下午的人们都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在浴室里冲完澡,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聊天,快快活活。齐总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去给齐总打电话,却是关机。她这会在哪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担忧慢慢爬上我的心头。才想起这些天我心神不定,想着要回家,是不是让她心烦了。她会不会重新去找一个保姆,把我炒了。怎么不会呢?谁愿意用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呢。完了,她肯定是到保姆公司找人了。不会的,我们保姆公司早就下班没人了。可是她有陈经理的手机呀,她也可以有其它公司老板的电话呵,相中的人先带回家,第二天再去办手续。想着想着,更像是真的了。 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天意,她要带人回来,我就回四川。 我在沙发上呆着,却看不进电视。猜测了一晚上,厨房里早就冰凉了。 门铃终于响了,总算回来了。我飞奔着去开门。却只有齐总一个人站在门外。我嚷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都快十点了,电话也关机。 齐总说,哟,我忘了打个电话告诉你,公司开会。 原来是这样,我如释重负,说,您吃了吗,我都饿死了。 齐总说,你还没吃呀,怎么这么傻,不自己弄来吃? 我嗔道,等您呀,我做了菜团子等您回来吃的。 齐总说,有菜团子,我吃过了,可我还想吃个菜团子。 我说,那再吃一点吧。 齐总说,只一半,别让我多吃。 我们俩说着话走进屋里。 齐总冲了个澡出来,我把菜团子加热了端出。我们俩又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我说,你们开什么会这么晚? 齐总说,我们公司新招了个经理,以后我轻闲一些了,可以到处去玩玩儿了。 我说,基本上就是说退休了。 齐总说,差不多吧,交给人一年也就十来万,我省多少事儿,哎,你做的菜团子真好吃,我还想吃。 我说,不行,得长肉了,明天早上再吃吧。回头时,发现她的眼角长了不少皱纹,我想起陶先生的感慨,齐总老了。 她真的老了。 齐总说,财权还在我手里,新来的小伙子不错,年轻又有才华,喔,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我说,走哪儿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您是不是嫌我了,我笨手笨脚的。 齐总笑了,能看出她放心了,我也放心了。她说,谁说你笨了? 我嗔道,那您老说我要走。 齐总不跟我多辩,只叹口气说,嗨,我这人就是死心眼。 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天气越来越热,街边的树已被绿色撑得饱满又丰硕,知了在上面吱吱地叫,炒得天更热了。每次北京变成这种样子,都会让我烦躁、失落。就在这种烦燥、失落的情绪之中,一天,张胜华主动打电话给我,平静地说,你回来吧,我们离婚。 张胜华想在赌场赢着钱让我回去过安心的日子,可是一脚踩进去就再没浮起来。他哭着说他没有多大能耐,挣不着钱还让我在外面漂泊,看着别人大把大把地赢钱,他也想赢着钱让我回去踏踏实实呆着,没想到却输得那么惨,把这一辈子都搭上了,还让我跟着受累,他真是一个没用的人。他不想再活下去。 是赵晓兰救了他。我好像以前说过,年轻时她追求过张胜华。后来她离婚了,得了不少财产。张胜华欠了水公司八万,每天利息就四百块。赵晓兰帮他摆平的,她和道上的人有些交情。利息象征性地给了一点,八万的本钱替他还了。张胜华除了以身相许,还能用什么方式报答她? 而我,这辈子攒得够八万块钱把张胜华赎回来吗? 所以,我们离婚了。 娇娇判给了张胜华,我确实没有能力照顾好她。跟着张胜华,哪怕有个后妈,哪怕后妈有时会虐待她,也比跟着我强。我他妈生个女儿也要别人来给我养,想想心就碎成了八瓣,不要说别人看不起我,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