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问我,我心都揪紧了。 齐总说,我们家阿姨。 那女的喔了一下,有点不相信,说,你们家阿姨,这么漂亮? 齐总说,是呵,不像,是吧? 同桌的另一女人也不相信地说,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亲妹妹呢。 齐总很是得意,说,活儿也干得特棒,菜烧得好,特别是回锅肉、麻婆豆腐,别说,这大餐馆里也不一定有她做得好。几个女人都很羡慕,嚷着要上齐总家吃我做的回锅肉和麻婆豆腐。齐总说,来来来,改天到我们家来,让林阿姨给你们露两手。 我的脸烧得滚烫,看了那男人一眼,他正不相信地看着我,刚才我还说是齐总公司里的人,他还奉承我呢。要是地上有个缝,我立马就钻进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齐总干吗非得这样介绍我呢,她就不能说我是她朋友吗,这些人知道什么,我从来就没看到他们来过家里。她怎么就这么不考虑我的感受,或许,对于她,有一个如此能干、漂亮的阿姨是很有面子的。桌上的人还在说,真看不出。 我一下从一个人变成了她们谈论的一件物品。 陶先生和他老婆发话了。人们举杯庆祝。 坐在我身旁的那个男人再也没和我说一句话,跟刚才的殷勤判若两人,甚至和齐总告别时,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该死的齐文英,给我穿上华丽的衣服,把我打扮得那么漂亮带出来,却告诉大家,我是她的仆人,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要么别带我出来,这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就算让我陪着,我也该在外面候着,不该和他们坐在一起。打扮得那么漂亮光鲜,和他们这些上流社会,主流社会的人坐一起,我一不小心就以为自己也是上流社会和主流社会的人了,还和他们谈笑风生。 既然角色已经迷失,就让我认认真真做一次假、和众人平等一次都不行吗。这该死的齐文英都要揭穿我,对大家说我是她的保姆。不这么说会憋死人吗,这该死的齐文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显摆她的尊荣,时刻都要提醒我,我是一个下人,我比她低下。这个虚荣、愚蠢的女人。 干活干累了,想听一些音乐,挑来挑去,还是挑中了那张《波西米亚人》。要想让一种情感从身体的某个部位悠悠然飘出,还有什么比比唱几句抒情女高音更来得酣畅和舒坦? 客厅里响起了C大调活泼的快板。 我陶醉在普契尼绝世完美的旋律之中,走入了咪咪的世界,灵魂跟着音乐飘飞起来。 门铃响了,我来不及关音乐,匆匆奔去开门。齐总笑吟吟地说,在听音乐呀。 我说,您回来了。接过她手中拎的纸袋。 齐总问我,吃什么? 我说,地三鲜。 齐总听说有地三鲜很开心,她很爱吃这道东北家常菜。见她坐上桌,我退回厨房。齐总叫,林阿姨,给拿把勺来。我忙拿了勺出来,一想,其实根本不用勺的。她每次想跟我说话时就找这些借口,我们都很默契,看来我得陪她坐会儿。 果然走近时,齐总说,你出来吃吧。 我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说,我呆会儿吃,这会儿还不饿。 齐总说,你做的地三鲜真好吃。 我说,您今天心情很好。 齐总说,是么,我心情很好吗。 我说,是呀,您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 齐总笑起来,很是舒畅,说,还真是的,你猜,我今天去哪儿啦? 我说,去逛赛特了吧? 齐总漫不经心,摇着头说,你肯定猜不出我今天去哪儿了,告诉你,我去医院了,这次例假老不来,我去看医生,你猜,怎么着? 不可能吧,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问,怎么着? 齐总喜滋滋地说,告诉你,我怀孕了,我又要当妈妈了。 我都惊呆了,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失口叫道,真的呀,您这么大年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