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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_第九章
作者:cnjzzj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9-6-21 13:39:01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西子是摸着天黑回家的,脸上带了一副倦容,其时已经是五月初。大地已经是一片葱茏,西子从歇马塬镇上的汽车站下车,越过几个山冈,就到了西山村。山坡上绿油油的麦田,金黄的油菜花已经掩映在漆黑的夜幕里。近乡情怯,她恐惧、悲哀、辛酸!推开自家落寞寂静的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推开自己的房门,突然她又退缩了,自己不该回来,谁知道等待自己将是什么场景呢?她正在忧郁的时候,里边传来了一股股酸热味,一个声音和着这种味道穿过来:“谁啊!”
   
    是娘的声音,西子一阵 悸动,她没有答应,推开门走了进去,立即她就听见娘的呻吟声。屋子里没有开灯,她摸黑进去,默默的站了一会,娘感觉到是有人进来了,但是又没有声音,挣扎着要起来开灯,这时,西子的两腿已经发软,她再也支持不住了,就猛的扑过去,抱住了娘。
   
    “娘呜!”
   
    “谁!?女女!?”娘犹如在梦中,喘着气叫道。
   
    西子呜呜的哭起来,娘一跃而起。在黑暗中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再摸到西子的上肩膀,以及蜷曲在炕跟西子的身体。
   
    “女女!!!”娘又叫了一声。她终于伸手拉亮了灯,看见眼前一个泪人儿。
   
    “娘,呜呜,我,我不活了,娘呜!”
   
    娘将身子朝炕沿挪挪,扶起西子,于是娘俩就这样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下相拥着一齐恸哭起来,立时一屋子的凄恻的哭声,一直哭得神经麻木,连电灯也显得十分的昏黄混浊起来。
   
    天已经很黑,西子的爹爹和哥哥西军回来了,走到门口感觉不对劲,两个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听得出是西子回来了。两个人走进屋子,爹爹这回是气急交加,第一句话就是:“你个死女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打死你个倒灶鬼!”
   
    说着便将巴掌高高的举起,又慢慢的落下来了,是舍不得打,但是一口恶气却没有地方出,一边哀天叹地的跺脚,一边不住的骂骂咧咧:
   
    “你这个死尸,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咋不死来呢?”
   
    西子的娘止住哀婉的哭声,用手将西子爹往外推。此时她已经下了炕,把西子扶起来坐到炕上,她就站在炕边用手捋着西子散乱的头发,擦着西子如珠的泪水,说道:“别哭了啊,别哭了!”又转过身骂愣在一边的西子的爹爹:
   
    “你死啊你,女女刚回来,你滚远点!”
   
    西子爹爹叹了口气,悻悻的坐在炕边不啃气了。西子的出走,是西军回来以后悄悄的告诉老两口的,当他在省城度过那个夜晚之后再去寻找西子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西子的踪迹。他跑到翠翠家中去问,在省城的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的寻了几天之后,终于徒劳无益的赶紧跑回来。家中没有,北岭没有,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好好的一个人不见了的消息简直就是天塌了下来般压在一家人的心上。他们又不敢在人面前声张当然也不能想到他们是彻底的私奔而去。那样简直就是丢人现眼之极。他们一天天的盼着,气、急、惊、悲已经整整的折磨了他们半年多的时间,老爹唉声叹气,成天就在地里刨挖,老娘气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渐渐的卧床不起。
   
    而今,西子是回来了!
   
    是喜事还是会引起更大的悲哀!她的失而复得令人惊喜,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又不敢说出来,如果张永强不说出来,那么也许一辈子不出家门百里的乡亲们也就被蒙在鼓里,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当张永强说出来之后,那么西子的名声就彻底的完蛋了,她将拥有一个被人们称作贱人的名声,羞耻得再也不敢在人家面前抬起头来,她从此就只好待在家中反思自己的一切,今后的日子,就是一本永远也看不完的悲剧。当然也许有一个开明的男人爱她如旧,不嫌弃她少不更事时候的胡作非为。但是那就要看她的命了。在这个时候,只有她的病恹恹的老娘来抚慰她的已经深受创伤的心灵!她向娘讲了她的悲酸经历。时间长了,渐渐的西子也就慢慢的又恢复过来,她依然是美丽的,一种天赋的美丽仍然给人们一种向往,年轻的后生仍然一如既往的爱着她,但是在西子的心中,只有哑巴吃黄连 有苦难言,自己对婚姻已经是视如畏途,她感觉自己是烂了,自己完蛋了,再也没有男人要她了,有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张永强,想到他的粗鲁暴戾强暴自己的行为心中就充满了仇恨和厌恶。
   
    她的日子,已经成为一串永远也吃不完的苦果,她的人生之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前途任何的幸福令她去向往和筹划了。每天每天,她只有望着远处的青山愣愣的出神,细细的皱纹已经怕上了她的额头,一日一日暴露的青筋已经显示她的衰老吗?出于对爹娘养育之恩的报答,她只有辛辛苦苦的干所有的家务活,她活着就是还债,她再没有幻想,再没有自豪,也再没有热情!无喜无悲,无痛无痒的活着。半年时间过去,又是半年时间过去了,来年的秋天,这时的西子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四年前的秋天,她在省城教授家中做着清闲的保姆,三年前的秋天,她和张永强相识正处在一种不明不白的交往之中,两年前的秋天,她离开了教授的家,前去寻找幸福和欢乐,到了永强的单位,一年前的秋天,她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姑娘,正在家中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如今的秋天她已经心如死灰。在这一年半的时光里永强曾经托人来过几封信,但是西子已经彻底的死心,看都没有看就撕碎 扔掉了,她感觉自己犹如这秋天的树叶,渐渐的变黄,慢慢的落地,在泥土中腐化了。
   
    在失意的时候,回忆过去的欢乐的时候,也许是不幸的,但是,那宽广的街道,漂亮的公园,还有那烦人的寂寞都是如此的珍贵和不可再生。秋风中,她背上背搂去大路边清扫白杨树的落叶,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可以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自言自语,面对黄土地诉说自己的不幸和迷茫。满山满坡的青草已经变黄枯萎凋零,黄叶撒满了地。不一会儿,她就扫起几个大堆,然后她把树叶装进背搂,这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汗津津的,就在一块界石上坐下来歇息,一段时间以来这就是西子每天的功课。虽然是在山区,但是山上并没有多少的柴禾,因为前几年大肆开垦荒地,到处都种上了庄稼。地边不多的草早已经被人砍去喂了牲口了。近处的树叶已经被人扫掉,西子只好走远一点。树叶很多,但是要是往回拿就成了问题。大约要走半个多小时。她只有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动。
   
    歇马塬的地形是这样的,马蹄形的山岭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围着中间的小塬,南边开口,县城在西岭以西,从县城回到歇马塬,一般是坐汽车从西岭的南头的半山腰开过来,直线往东开去,歇马塬镇就在塬的中间,从这个地方到西岭、东岭、北岭的距离大约都是不到十里路程。但是过去人们从县城回来一般是走的沿山的小路,路况没有大路好走,但是,因为避免了绕路,就要减少五六里的路程,很多人还是喜欢走这条路。
   
    大约是这个季节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天西子正在前边走,身后传来了突突突的声音,西子本能的往路边让了让,因为这条路只有不到两米宽。开过来的是一辆摩托车,车子过去之后西子感觉到骑车的人回头看她,随即那人就叫道:
   
    “西霞!”
   
    西子愕然的看着他。那人停下来。西子还是记不起他是谁。
   
    “真的不认识了吗?我是志新。”那人自我介绍道。
   
    果真是他吗?西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哦了一声,原来他就是志新啊。初中时候,他们在学校经常一起搞活动。几年前还有人跟她的爹娘提亲。没想到当初破衣烂衫拉塔不堪的志新如今已经是一表人才,显得是那么血气方刚。此时在西子的眼中,他是那么笑容可掬,谈吐是那么文雅,简直令西子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一年半以来,西子的眼中除过自己的爹爹之外她恨所有的男人,包括她的哥哥,恨他不该去省城找她,更恨永强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他恨不起来。听说志新高中毕业然后上了什么大学,前年西子还在省城当保姆的时候,就听说志新也在省城上学,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拜访他。
   
    “六年多时间没有见了吧!”志新问道。
   
    “你真的是志新啊?”
   
    “难道还会冒充不成啊!”志新笑着说。
   
    西子感觉到他说话有点风趣,志新谈起他的事情,原来志新已经毕业分配在县城工作了半年时间。志新和西子就边走边谈。临分手的时候,志新突然问道:
   
    “结婚了吧?”
   
    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作为同学,志新问这个话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如今的西子自己心中不自在,听到问话,心中一怔,随即又苦笑一下:
   
    “还没有。”
   
    她是多么希望别人不要再来拨动她的这方面的神经,她已经再也受不了了。此时她突然就想哭,更希望志新快点儿走开。但是志新并没有什么恶意,依旧笑着说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欢迎有时间到我的单位去玩。”
   
    西子不好接受,也不便拒绝,只好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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