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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一个上午，保姆叶春独自走在东城区的一条胡同里。就象以前去画家家里当保姆一样，她带着一种崇敬和虔诚。因为，她即将去服务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著名作家周默诚。

　　这次来到北京，保姆叶春没有直接去劳务市场找工作，而是去三八劳务服务公司。保姆叶春向负责人说明，想去知识分子家庭工作。当即，服务公司的负责人就给用户打电话联系。当那位负责人放下电话，告诉保姆叶春她将去的服务对象是著名作家周默诚家时，保姆叶春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篇课文里读过他的文章。保姆叶春从服务公司负责人的手里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道了谢后，走出了服务公司。

　　保姆叶春走进胡同深处，看到一所院落的门楣上，红色的铁皮门牌上的门牌号和她手中纸条上的地址相符。院门是敞开的，保姆叶春径直走了进去。

　　院里静悄悄的。院内空地狭小，是青砖地面。北面一排房屋地基高，有木柱走廊，东西两侧则是几间不规则的低矮的平房。院内的晾衣绳上，几件晾晒的衣服，沐浴着春日绵软的阳光。

　　保姆叶春正犹豫着不知敲哪扇门，正在这时，西屋的门帘掀起，走出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她朝门外的垃圾筐里扔垃圾。保姆叶春忙上前问：“阿姨，请问哪是周默诚的家？”中年妇女带着厌恶的表情，瞟了保姆叶春一眼，然后，她向北屋一努嘴，就转身进屋去了。保姆叶春心里纳闷，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友善！

　　保姆叶春迈上北屋的台阶，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周默诚的妻子胡亚丽。胡亚丽六十岁左右的样子，身着黑色的毛衣。她中等身高，体态匀称，皮肤白皙。她的眼睛不大，鼻子高挺而纤巧，头上烫着波浪发。她面带和蔼的微笑，打开门。保姆叶春报了自己的姓名，胡亚丽微笑着，让保姆叶春和她一起坐在一个长沙发上。

　　保姆叶春坐下后，环视了一下周家的客厅。房间不大，也就是十几个平米。客厅跟左右的房间是相通的。在保姆叶春坐下的沙发背后，靠墙立着一个书架，遮挡了一面墙。屋北侧的柜子上，有一台电视机。在保姆叶春的对面，墙侧是一个小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在沙发上方的灰暗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相框，框里是一幅周总理的照片。这张周总理的照片，和韩教授书房里的书架玻璃门上挂着的周总理的照片，是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背景很暗，唯有总理的侧面身体相对明亮些。总理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侧脸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总理的面容憔悴而苍老，让人看了揪心！

　　当胡亚丽向保姆叶春介绍工作内容时，保姆叶春时而面对着胡亚丽，时而又注视着总理的照片。从小到大，保姆叶春家的堂屋上方的墙壁上，每年贴的年画都是领袖画像。那时候，对领袖的崇拜的感情，是大众化的，普遍化的，贴领袖画像成了习俗和潮流。而眼前的周总理的照片，却触动了个人对领袖很私人化的心里感情。领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是伟大而又普通的老人！

　　对胡亚丽交待的工作和提出的要求，保姆叶春不住地点头。胡亚丽说：“有的小姑娘是慕名而来，做不了多长时间，我刚把她教会了，她又要走了。我们需要的是保姆，而不是需要一个学生来学习的。这个我提前说清楚。你们这个年龄总是爱幻想的。”保姆叶春淡然一笑，说：“这个我知道。”保姆叶春没有提出任何条件，没有提休息日的事。晚上睡觉，保姆叶春没有单人房间，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工作每月四十元，也是胡亚丽提出来的，保姆叶春都一一点头同意。

　　谈完工作，保姆叶春准备告辞，她要去李雪那里取行李，再过来工作。走之前，她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西屋的中年妇女态度那么不好。胡亚丽笑了，她的笑容里充满了优越感的宽容，她笑着说：“他们过去是造反派，我们是黑帮。”保姆叶春恍然，原来历史上的阶级仇恨，并没有散尽，它的残迹仍飘荡在这个小院里。难怪！保姆叶春有些可怜起昔日的造反派，他们曾经在历史的时空舞台上，曾轰轰烈烈地革命过，如今悄无声息地退缩到历史的角落，目睹着昔日垂头丧气的黑帮，今日扬眉吐气，趾高气扬，天天日日从眼前走来走去，他们的心理长年处于愤恨的状态，而又无处宣泄，那该是多么痛苦啊！

　　走出小院，保姆叶春心里想着胡亚丽给她的印象，胡亚丽总是一副和蔼的笑脸，保姆叶春感觉她挺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