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秦波打来电话，说乘当晚的火车离京。保姆叶春想去送他。
吃过午饭，保姆叶春洗完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走廊的另一头，胡亚丽从厕所出来。两个人相对走到门口，保姆叶春微笑着说：“阿姨，我想晚上请一会儿假，我要去火车站送我的朋友。”
胡亚丽微笑着问：“几点去？”
“晚上五点半。”
胡亚丽为难地说：“这个时间正是做晚饭的时间呀。要是别的时间倒没问题，。他们晚上都回来吃饭，我可忙不了！上次你不在，搞得我焦头烂额的！”
保姆叶春心里感到憋屈和窝火，她面带不悦，第一次用顶撞的语气说：“我到这儿来也没怎么休息过，按服务公司的规定，每月还有两天休息呢。”
胡亚丽脸上仍带着微笑，说：“我没说不让你休息。你要休息就在星期天休息，王焱他们在家。”
保姆叶春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晚上，保姆叶春没有去送秦波。从下午到晚上，保姆叶春的心情一直抑郁不乐，她为自己身在这个工作中的尴尬处境而感到沮丧。秦波来到北京，保姆叶春不仅没能陪他在北京游玩，而且连走都没能去车站送他。保姆叶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保姆叶春想：我的工作就是为每月得到四十块钱吗？如果只是为了钱，自己何必在这个家里这么辛苦，难道不能找个人口少，活轻松的工作吗？而且工资也不会比这里低！保姆叶春之所以忍受着劳累，留在这个家里工作，是因为她心里怀着对文化人的敬仰和对一个文化氛围的留念。而她的辛劳付出又得到什么呢？他们每月付出四十块钱后，保姆叶春就在这个家里付出青春和汗水。他们对保姆叶春心存感谢吗？体谅过她在忙碌一天后的疲惫吗？他们从不提让保姆叶春休息一天，他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吗？保姆叶春问自己在这个家里工作，这么累，值吗？回答是不值！
第二天，保姆叶春向胡亚丽提出辞工。胡亚丽问为什么？保姆叶春如实地回答，想找一个活少的工作，那样就有更多的时间看书。胡亚丽带着平静的微笑说：“那你得等我们找好了人，你才能走。”保姆叶春痛快地答应道：“行！”
接下来的日子，保姆叶春照样工作，仍然认真负责，没有丝毫懈怠。
一星期后的一个下午，保姆叶春忙完厨房里的活，来到客厅。保姆叶春在沙发上坐下，拿起看了一半的一本鲁迅杂文，翻开正待看时，胡亚丽从他们的卧室出来，她的脸上带着她惯有的微笑。她走到保姆叶春面前，微笑着说：“我们已经找好人了，今天就要来，所以你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保姆叶春感到愕然！保姆叶春叹服胡亚丽这种人，在她惯有的微笑面具之下，她的自私和无情，丝毫不碍于情面地表现出来！保姆叶春答应她，让她找好了人，自己再走。现在，她找好人了，就立即抹脸不认人，立即下逐客令，不管保姆叶春是否立即能找到工作，她要求保姆叶春当天就走！她可不管保姆叶春是否有去处，就是流落街头，跟她有何关系呢！
保姆叶春的心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那是谁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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